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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肠子是什么样的?

    小说中一般会出现“白花花的肠子”这样的描写。恰克-帕拉尼克的《肠子》这部伟大的短篇中,将肠子描写成“像某一种蛇,青白色的,还看得见上面有血管”。

    “有些血管在往外渗血,红红的血在水底看起来是黑的,由那条蛇苍白的皮肤上的小小裂缝漂了出去,消失在水中,而在那条蛇薄薄的青白色皮肤里面,还看得见一坨坨消化了一半的食物。”

    这算是比较贴近真实的描述,虽然它的对象是连接肛门的那一段直肠……

    而在一些血腥电影中,肠子往往是一条白色的管状物,表面被血覆盖,一闪而过看不真切。要是给个长镜头特写,又很容易看出道具的质感,就没了视觉冲击力。

    在自己的肠子被扯出来时,脑中闪过的竟然是如此破坏气氛的思绪,难道说卫昕的承受力已经趋于化境了吗?

    不,其实,完全是因为他根本感觉不到痛,而且他被真正的肠子的模样给震住了,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产生各种疑问。

    它并不像通常以为的,是白色或者略带点黄色液体的管状物,那是解剖室里的尸体在福尔马林中泡多了的结果。也不是单纯的肉色管子,外面包裹上一层血。真正的,新鲜的肠子,它的颜色难以形容,若非要说的话,那是一层灰白色的粘膜下,混合了青色和暗红色,还有一种近于黄色的苍白,是这样一种颜色混杂的肉管子。

    但这也不一定就是真正的肠子,因为这是在梦境中。即使这样,看到自己的肠子被扯出来,那种复杂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表。

    路西法悠闲地把那条管子从他体内一段一段地抽出来,一边吹着口哨,一边把卫昕的肠子绕着他在地上摆成一圈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要这样做?我现在又感觉不到痛,仅仅这样,把我的肠子扯出来,就是你所谓的噩梦吗?”

    “现在就让你感觉到痛的话,万一把你弄醒,那可就太便宜你了。”路西法已经把肠子从他脚边摆到了他脑袋背后。

    而卫昕依然躺在地上动弹不得,任其摆布。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是痛不醒的,卫昕望着天空郁闷地想到,自己这种奇怪的体质,真是自作孽了。

    但就算他能够醒来,看路西法那副不紧不慢的态度,一定是依然有办法把自己好好折磨一番了。

    弄好了大肠,路西法又从卫昕的腹腔内取出了一团小肠、胃、肝以及其他内脏,以非凡的耐心将它们在卫昕身边摆成了奇怪的造型,完了还满意地点了点头,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欣赏到其中的美感了。

    接着,路西法把他的两只肺取了出来,分别放在他的两只耳边。

    随着卫昕的呼吸,它们一左一右地收缩着,仔细听的话,还能听到肺泡膨胀时那些组织伸展的声音。

    最后,路西法把他的心脏取出,端正地置于他的胸口上。

    于是躺在地上的卫昕,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各种内脏连接着长长的血管,以超出常理的方式被摆放在自己体外,却依然尽职尽责地继续工作着。

    路西法又开始吹起口哨,不知从哪弄了把椅子,坐在远处观察着卫昕,脚上还颇有兴致地打着节拍。“嗯哼,感觉如何?”他一边用自己的几根手指玩着把戏,一边斜眼看向卫昕。

    卫昕没有回答,默默地盯着胸口那颗自己的心脏。它正有力地跳动着,几乎要从他的胸口上滚落,他不禁移开了目光,可是另一处正好摆着他的胃。

    此时的卫昕,终于明白这一切可怕在哪里了。尽管感觉不到一丝疼痛,看着自己的内脏被逐个取出,这本身就是件能够把人逼疯的事。这份恐惧感,因为被剥离了痛觉,以及梦境缓冲的保护效果,直到整个过程完成了以后才猛地灌入大脑,所形成的冲击性有多大,自不待言。

    不去看这副情景,光是听着自己两只肺传来的呼吸声,就让卫昕实在是受不了了。没有痛感,让眼前的这一切更令人崩溃,身体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,那种无助和错愕深深地折磨着他的神经。

    时间在沉默中流逝,阴霾也渐渐在心中聚集,即将溢出……

    路西法低头看了一下手腕,忽然笑道:“啊,我忘了自己没戴表。知道现在几点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