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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荣夷一阵震颤,突然回身,灵猿一般手脚并用,片刻间爬下高高的孤峰,张开双臂迎了上来,与飞身下马的徒弟猗恭拥在了一处。

    “师父,这是楚王之孙公子执,特意跟随徒儿前来寻找师父。”师徒见礼之后,猗恭开始介绍身边这位英气勃发的青年公子。

    熊执拱手一礼正要开口,却被荣夷一把拉住:“尔等星夜前来必然饥渴,走,到茅屋说话了。”

    依旧是那堆篝火,依旧是几块大石几只陶碗。三人坐定,猗恭似乎只顾着给篝火添柴给碗中斟酒,时不时瞟得师父一眼便飞快地移开目光,根本不理会公子执的几番眼色暗示。没办法,熊执只好自己说开场白了:

    “太子傅大人,丹阳近日流行一种怪病,染疫之人不出数日便高热不退,浑身惊厥,身体出红疹,旬日之间便熬不过去,纷纷暴亡。人皆言此病与当年镐京鼠蛊之疫症状相类,王祖父忧心如焚,恳请太子傅大人出山,前往丹阳拯救我楚国民众。来之前,王祖父有嘱托,大人但有所请,无不从命。”

    “哼!难得熊渠一生狂傲,竟得有如此低三下四的时候!”荣夷一脸漠然:“我所求为何,想必你们楚国庙堂上下都心知肚明,公子可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啊!”

    熊执一咬牙,索性把话说开了:“不就是铜绿山么?王祖父已答应大人了,只要卫侯的军马一到,立即交接防务,决无二话!”

    “好!”荣夷慨然起身:“那就立即出发前往丹阳吧!”

    熊执一喜:“大人快人快语,对我熊执的路子!车马在二里外守候,我这便前去召唤,王祖父命我亲自御车,还望大人莫要嫌弃。”

    “公子有心了。”荣夷微微欠身道。

    熊执刚一离去,我猗恭面露忧色道:“师父,防人之心不可无啊!若等师父入了丹阳,到了人家的地盘上,那楚王又反悔不肯交出铜绿山,又或者胁持师父该怎么办?”

    荣夷微微一笑:“你过虑了。鼠蛊之疫一旦起了,非一时一日能平息下去。他们便是得了疫方,没有我亲自过眼病人,亦是找不着北的。你速速传书卫侯,让他速遣得力将领前往铜绿山交接,一日都不得耽延!”

    “诺!”猗恭大步匆匆地去了。

    迁都梅里已快一个月了,鄂驭方昏昏沉沉,不亦乐乎。

    梅里,本是大江南岸的一座要塞城堡,当年本用来防范嵬夷部族的。后来嵬夷臣服于鄂国,这里便渐渐成为鄂人与嵬夷部杂居共处的一座城邑。城南一片大湖,叫做芍池,方圆百余进厂一望无际。此处既有农耕灌溉之利,又有商旅舟楫之便,逐渐成了大江南岸的大城——城方六里,民居千户。

    虽则如此,鄂侯驭方的东迁大军一朝拥到,梅里顿时显得窄小拥挤起来。随迁百官臣僚连同家族人口足足十万余,禁军一万,内侍侍女奴仆及尚坊百工两万余,鄂氏嫡系人口并各种奴仆随从也有三万余,运送公室财货的牛车一千辆,大船一千艘,全部车夫水手将近两万,再加上各族子弟兵将近五万,满当当快二十来万人,卷着漫天烟尘拥来,将一座宁静的城堡顿时淹没了。

    城内官署,客栈与富商大贾的所有空房都被紧急征用,饶是如此,却连公室都不够用。于是,城外扎满了连绵帐篷,牛车被改成篷车住人,战船也密密麻麻泊在大江与芍池,做了临时仓储府库。站在城头一望,方圆二三十里褐蒙蒙一望无际。

    乱归乱,但有鄂云这般久经商旅的精干之人从中操持着,大局还勉强撑得住。经他全力周旋调配,将周遭的三个小城堡也圈进了新“都城”,竟也在两个月中将乱纷纷的二十来万人马大体安顿就绪。好在梅里原本丰饶,公室财货在迁徙中也大体是绝大部分都搬了过来,有吃有喝,没有发生大骚乱,局面便渐渐安定了下来。

    内务稳定了,鄂驭方终于有精力操心操心外边的事了。西边的消息一条条传来,鄂驭方的眉头越皱越紧:卫和水军已快操演成形,兵锋所指非楚即鄂;楚都丹阳爆发鼠蛊之疫,熊渠请太子傅荣夷入城主持医药之事,作为交换条件,楚国交还铜绿山予周室;丹阳瘟疫渐次平息……

    “你们怎么看?”鄂驭方指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义报与军报,问站在案前的鄂云与鄂卯。这两人一文一武,如今已俨然成为梅里新朝堂的顶梁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