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灯
护眼
    谈嫣然此举,震惊四座。

    姐姐谈施然坐在母亲身边,欲言又止。她此刻才算明白妹妹来此宫宴的目的,原是为了那万人之上的帝王。

    只是……她目光扫过殿中跪着的妹妹,后者巧笑嫣然,神态自若,显然是胜券在握。

    谈施然的目光透着些担忧,妹妹总是聪明的,知道如若自己向陛下求嫁,定会遭到拒绝。

    所以将决定权给了那位闹得满朝风雨的鲛贵妃。她此时有孕在身,帝王后宫又空无一人,若她拒绝,那群御史定会以善妒之名参她一本。

    谈嫣然是在赌,贵妃绝对不会再给自己竖靶子。

    可是,高座之上的帝王会看不出来吗?

    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,众人的目光皆聚集在暴君身侧的那位鲛贵妃身上。

    重漪紧张得要命,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如何回答她,只能求救般看向萧霁安,希望他能够开口给自己解围。

    可帝王只是神情慵懒,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,道:“孤尽听贵妃的。”

    她低眸望向殿中跪着的少女,一身赤红长裙,眉眼明丽,此刻唇角挂着笑容,一幅自信高傲的模样。

    宁国公府……重漪虽然不太懂这些王公贵族的名号,但也大概明白,谈嫣然出身非凡,不是她能得罪的。

    她想把她当做跳板进入王宫?

    想明白了这一点后,突然有些无奈,这女孩看起来年龄不大,内心里的弯弯绕绕倒是不少。她将前朝后宫的利害关系理的清清楚楚,自知她这鲛贵妃不敢再树敌,定然会乖乖地允诺让她进宫。

    此刻,万众瞩目之下,重漪虽然气愤她将自己当做跳板,但也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悦。谈嫣然猜的很对,她不敢得罪任何人,所以……

    重漪笑容温和,两个小梨涡勾起,极其讨人喜欢。如樱桃般的朱唇轻启:“进宫替陛下分忧是好事,怎么能算是让本宫开恩呢?”

    她的声线虽然温吞柔润,但却很清晰。

    微微颔首后,继续道,“本宫准了。”

    谈嫣然顿时乐开了花,当即俯身谢恩。

    倒是她身侧的暴君气压低了好几度,面色不善,桃花眼幽怨,正不断往外散发寒意。

    重漪也不惧他,甚至挺直了腰杆,理直气壮地想:这可怨不得鱼,鱼只是一条弱小无辜的鱼,谁也得罪不起。

    席间,觥筹交错,众宾欢悦。重漪吃完了面前桌案上的马蹄糕后,依旧意犹未尽,抿唇紧盯着萧霁安面前的糕点盘子。

    眼神幽幽,神游天外。

    想……想抢过来吃。此念头一出,连幼鲛自己都吓了一跳。不禁感叹她真是胆肥了,连暴君的食物都敢抢。

    萧霁安余光瞥见发愣的蠢鱼,乌色眼瞳扬起淡淡笑意。捋起宽大的袖子,冲她勾了勾,声线低沉,弥漫着些许冷冽:“过来。”

    重漪趁着没人注意她,悄悄往他那里挪了挪。还没等暴君开口,杏眼弯成月牙状,笑得甜美,尾音微扬,含着点撒娇的意味。

    “陛下,我想吃您面前的马蹄糕。”

    萧霁安勾唇冷笑,眼尾微眯,多情的桃花眼中一片怀疑。手掌修长,指节处骨骼分明,张开时拢住甜品碟,似笑非笑地问:“小馋鱼,你便这么愿意放一个女人进宫与你共享孤。”

    可这和我这只弱小的鱼又有什么关系呢?重漪表面乖巧,心中却在继续遐想,若是暴君有一百个老婆就不会有功夫折腾她了吧。

    想想就开心!

    但她终究没这个熊心豹子胆说出来,只能乖乖坐直,神色认真道:“陛下也知道,我只是一条可怜的小鱼,谁也得罪不起。”

    幼鲛说着,微微敛眸,清亮的杏眸中染上点点泪光,“陛下不搭救我,我只能自保了。”

    暴君自知她在说谎,眼底愠色渐浓,缄默片刻后,终是抵不过内心柔软,没再跟她计较。只是松开了拢着甜品碟的那只手,将它推到幼鲛面前,与她五指相扣,垂目时长而浓的睫翼在眼底投上一片阴翳,冠玉似的面容上翻涌着冷漠。

    在她耳边,殷红薄唇微抿,一字一句说的清楚:“任何事你都不需担心,孤会摆平一切,孤会永远护着你。”

    明明是动人的情话,可重漪听来,偏偏心脏一沉,觉得骇人得紧。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?就像被一条毒蛇缠住后试图侵入她生命的每个角落。

    她总有一种荒谬的直觉,萧霁安想将她绑在身上,让她如一棵菟丝花依附着他,成为他的所有物。

    不行!心脏砰砰跳得厉害,她猛地起身,裙摆甚至打翻了她爱吃的马蹄糕。可如今她什么也顾不上了,只想尽快逃离此处。

    娇美的面容上慌乱四溢,暴君探究的目光递来,她忙地垂眸解释,“内……内急。”

    “去吧。”

    萧霁望着她离去的背影,眉目微凝,冷峻的面容上爬上几抹来之不易的温软。

    宴席中,谈嫣然定定地看着重漪离去的方向,美眸中一片轻蔑。但目光触及她身上赤金色的宫服时,又化为不愿承认的艳羡。

    那是天下独一份的荣宠,妃子与帝王衮服同料同规。

    这边,重漪拖着繁复的衣服绕过花园,从廊下直穿昭阳殿,来到后殿。发间步摇摇晃着,珠串随着她的步伐摆动碰撞,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。

    见此处无人,才舒了口气,扶着小腹在后殿坐下。她弯腰,将鞋脱下,叫唤着让碧荷去给她换双鞋。

    今日这鞋是为了宫宴新制的。鞋料虽然名贵,但始终有些硬挺,没走几步路,已经磨得她脚腕处破皮,丝丝血迹渗透出来。

    碧荷有些担心她自己在这里会不会有问题,便听她摆摆手,说:“我能有何事,又不是真孕妇。你快去快回,我在这里等着你啦。”

    碧荷颔首后便快步离开。

    重漪坐在廊下百般无赖,只能低头盯着地上爬来爬去的小蚂蚁,数数它们到底有多少只。

    “贵妃?”

    听到有人叫她,重漪缓缓抬头。

    萧云醒身形高大,此时背光而立,俊美的面庞上几分错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