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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黄河边上,小平津。

    河水犹如黄龙般奔腾怒吼,张让等人在搜寻少帝刘辨,自己也有了末路的感觉。段珪用他那尖锐的嗓音哀嚎道:“不想我等竟落魄如是。”

    暗处,刘协拉着少帝的衣袖担心道:“不知道皇姐是否无恙。”

    步行那么久,少帝只觉得全身发软,而且神情恍惚,他也只能在心里期望逃脱的皇妹能平安无事。

    这天,身躯肥胖、神情桀骜的董卓终于率军到显阳苑,远远望见起火,知道发生变故,便统军急速前进。

    天还没亮,来到城西,听说少帝在北边,就与大臣们一齐到北芒阪下奉迎少帝。

    正当袁绍军在内宫大肆屠戮宦官的时候,董卓率领军队抵达洛阳西郊。

    日影偏西,暮色低垂。北邙山中一片昏暗,伸手不见五指。淳于琼的酒意更浓了,吩咐军士点燃火把,继续前行,不过具体要去那里他却不知道,只是一味的跟着袁熙向前挺进。

    孰不知此时袁熙也是有苦难言不辨东西了。袁熙迷路了,这不奇怪,因为袁二公子根本就没认识过地图以外的路。

    只是在父亲袁绍的军用地图上知道北邙山的大概位置而已。如今进入大山丛中,一下子就傻了。果然当朝太祖说的没错,实践出真知。

    袁熙让许褚领着五百骑兵在北邙山转悠了将近一个时辰,连半个董卓的士兵影子也没有看到。心里不禁一阵着急。

    山风穿谷,如泣如诉,淳于琼被冷风一吹,酒意顿时醒了大半,提马上前问道;“二公子,你带着我们转来转去,董卓的大军倒底在那里。”

    袁熙皱了皱眉,沉思道;“在河对岸。”淳于琼恍然大悟道;“河在那里。”袁熙点了点头,郑重的说;“小侄正在努力找寻。”

    淳于琼苦笑了一下,没有说话。淳于琼也不是太傻,不然也不能得到袁绍的宠信,就像李渊的宠臣裴寂一样。

    袁熙凝望着四周,弥浊的空气中徘徊着血腥的味道。他知道那并不是空气的原因,而是血的味道。

    董卓进入洛阳后的一幕幕杀戮,掠过脑际,让我忍不住打个寒战。

    不久,袁熙一行人的眼前出现一条小溪,流波荡荡,甚为湍急。右侧峰峦矗立,峭壁奇秀。清冷的月光照在淳于琼的脸上,他的嘴唇颤动,似乎已经沉不住气了。酒也要醒了。

    突然一声轻轻的涕泣,传入袁熙的耳内,那是夹杂在‘沙沙’声中的细微声响。

    他心中一惊,一个意识迅速如闪电般掠过脑际。大声叫道;“是谁,谁在那里,赶快给我出来。”涕泣声消失了。空山寂寂,渺然无踪,无迹可寻。

    袁熙沉思了一下,翻身下马,大声叫道;“在下大汉朝司隶校尉袁绍之子袁熙,路过此处,假如你有什么困难,可以出来见我。我不是恶人的。”袁熙故意提高声音自报家门。

    淳于琼显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,打马来到袁熙的身前,大笑道;“二公子莫非是见鬼了,一个人自言自语的。”袁熙并不作答,继续观察着四周,他在赌。

    淳于琼突然也来了兴致仰天大笑道;“都给我听着老子是大汉朝下军校尉淳于琼,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开,否则老子的大刀不是吃素的,非要你再死上一次不可。”

    说着摆动手中大刀,一刀劈在路边的槐树上。粗如儿臂的树干,应手而开,‘咔’的一声被劈落在地上。

    突然一个怯生生颤抖的声音,从道旁传出来道;“是袁显奕和淳于将军吗?本王和陛下在此,还不过来接驾。”

    淳于琼二话没说,吓得从马上掉下来,怒道;“大胆,那里来的狂徒,竟敢冒充圣上,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。”袁熙拦住淳于琼,抢着说;“说话的可是陈留王千岁。”

    “正是本王,汝可是袁绍将军公子,袁显奕。”

    袁熙颤声说;“正是。大王,请问陛下可否无恙。”

    陈留王叹了口气说;“暂时还算是无恙吧,假如你们再不来接驾,只怕追兵赶上来,就有恙了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”袁熙大笑出声,对淳于琼道;“世叔,赶快命令军士接驾,陛下和陈留王在此。”

    淳于琼怔了半响,冷笑道;“二公子真是病的不轻,陛下和陈留王应该在宫中,怎会突然跑到着深山大泽之中。此人不是假冒,也是个疯子。”

    袁熙急道;“是不是皇帝,只要请出来,一看便知。”

    淳于琼继续犯浑道;“既是皇帝,为何藏头露尾,不敢现身相见。”

    陈留王的声音自黑暗中传出来道;“我二人深陷沼泽之中,无法动弹了,还请淳于将军体念忠臣之意,相救陛下于危难之中。”

    淳于琼的酒醒了。不能不醒,因为他已经听出了陈留王的声音。西园军本来就是皇帝的亲兵卫队,对皇帝和陈留王再熟悉不过了。

    他略微定了定神,大声道;“大、大王,您在什么地方。”陈留王的声音忽然低沉,变的微弱,断断续续;“寡人在河边。”

    “河边”袁熙和淳于琼对视了一眼。心中忍不住一阵抽搐。历史正在顺着既定的轨道运行。和我所知道的相差无几。

    淳于琼开始紧张了,虽然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。许褚带着五百名士兵,从道旁的荆棘丛穿过,向深山中潜行。

    袁熙忽然叫了一声;“慢着。”淳于琼惊叫道;“二公子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
    他沉声说;“吩咐士兵,点燃道旁的荆棘。”淳于琼沉吟了一下,对军士道;“放火,快。”

    许褚带人把火点燃,山风助威之下,火势一发不可收拾,迅速燎原开去。

    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宇,二十丈之内的空地一览无遗。茂密的树丛之后,人影婆娑、水影星罗。袁熙大叫了一声道;“在前面。”

    袁熙带着许褚首先跃马冲了出去。转过一片树丛,淳于琼和军士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。眼前丈余出现两道暗影。潺潺水声也传入耳际。

    袁熙纵马奔驰到河边,下马跪拜道;“是否陛下和陈留王大驾。”黑暗中再次传来陈留王怯生生的颤抖的声音“正是寡人,你是显奕吗?。”

    袁熙咳嗽了一声道;“没错,臣乃是袁绍之子袁熙,特来救驾。”

    他抬起头来,只见眼前一人头戴皇冠,身穿朱雀袍,足踏金缕鞋。一脸柔弱,满身贵气,想来就是皇帝刘辩了。

    皇帝身边站着一年纪略小的小孩。一脸英气,目光炯炯闪烁放光。虽然满身满脸都被荆棘划破,却掩饰不住他的逼人光彩。这人想来就是陈留王刘协,未来的汉献帝了。

    虽然自己和他们一起呆过几年,不过如此处境下,还是不禁神伤,袁熙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忠臣良将,但却也不愿见到一国之君如此窘困。随即说道;“请大王和陛下上马。淳于琼将军已经在前面接应了。”

    刘辨此时被吓怕了,从始至终就没说一句话,当真的金口玉言,惜字如金啊。陈留王迟疑了一下道;“显奕你要小心,张让和段珪已经追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袁熙义愤填膺的骂道;“乱臣贼子,微臣势必杀之,请大王和陛下上马,这两个小人就交给我对付。”

    陈留王经过袁熙身边的时候,突然抓住他的衣袖道;“显奕,我们一起走,你不是张让的对手。”

    袁熙没想到陈留王刘协如此重情重义,一时间有些感动。潜藏在体内的义气和悍勇,骤然之间破体而发,大声道;“乱国着十常侍也,微臣今日不能手刃二贼誓不为人。也对不起袁家,以及大王您的一片真心。”

    陈留王的手有些颤抖,跺了跺脚道;“陛下安危要紧,显奕恕我独自逃生了。”

    说罢,陈留王扶皇帝上马,看了袁熙一眼,颤声道;“显奕保重,希望来日以富贵相见。”

    袁熙沉声道;“大王请上马,微臣一定会小心行事。”陈留王点了点头,纵身上马,一抖缰绳,向起火处,奔驰而去。

    袁熙在心里想到;这就是汉献帝,这个义气深重,临危不乱的少年,就是那个以软弱无能以泪洗面著称的汉献帝。自己平时小看这个刘协了。

    “来者何人”许褚高声喊道。只见一溜青蓝的剑光,闪电般刺向战马。

    “张让”袁熙大叫了一声。顺手拔出佩剑。“乱臣贼子,竟敢逼迫掳劫圣上,该当何罪。”

    张让发丝散乱,双目通红,全身上下已经被血水浸透。被袁熙一叫,吓了一跳,待醒过神来,仔细一看,不禁气的哇哇大叫;“我道谁呢,原来是袁家小娃娃。”

    他仰天大笑,高叫道;“袁绍,没想到吧,你的报应来了,今晚我要你儿子的命。”

    袁熙冷冷的道;“世上假如真的有报应这回事,第一个要死的恐怕就是你这等宦官。今日本公子就为天下除贼,赐你个身首异处。”

    张让突然平静下来,也不出剑,只是冷冷的看着袁熙道;“好,你说我祸国殃民,不知道我如何祸国怎样殃民。”

    他这一问倒是把袁熙给问傻了。结巴道;“你卖官卖爵禁锢儒生,迷惑圣上,导其yín乐,欺上瞒下贻误战机。培植亲信诛锄异己。难道这些还不是祸国殃民吗?”

    张让身后的树丛中突然响起一声冷笑,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接口道;“袁公子这样说,想必是有铁证了。拿出来看看,也好让我们兄弟死个痛快。”

    许褚厉声道;“是谁,给老子滚出来。”一个人影从树丛后,闪出来,是段珪。

    段珪的模样比张让好不了多少,衣衫凌乱,全身血污,他怒视了袁熙一眼,大声道;“袁公子把证据拿出来,咱家自己投河死,不用你加一指之力,怎么样。”

    袁熙冷笑道;“我年纪小,没有参与国家大事,当然不会我有铁证。你这是欺人之谈。”

    张让道;“好,铁证我也不要你的,反正咱家今日必定不能生还了。请问袁公子,道听途说的罪证总有吧,请你列举一两件出来听听。”

    袁熙干咳着说;“反正迷惑圣上总是有的。”

    段珪坦然道;“自然是有,不过迷惑圣上的不只是十常侍而已。满朝文武倒是占了一半。就拿你袁家来说,若不是善于体会圣意,又怎么会来的四世三公这般荣耀。正所谓主明臣直,主忧臣疑。这一点需怪不得满朝文武。”

    袁熙失笑道;“如此说来,张先生和段先生实在很无辜了。”段珪沉声道;“并不无辜。但罪不至死。”

    袁熙厉声喊道;“卖官卖爵,培植亲信诛锄异己,禁锢党人又怎么解释。”

    张让惨然笑道;“党人亦是一党,宦官亦是一党,不过是朝廷中的党争罢了。关祸国殃民何事。若说此事引起朝政动荡,那么儒生亦有责任,何必因为吾等裤裆里少了个‘鸟’,就把污水都泼在我等身上。”

    他的话还没说完,袁熙脸上已然变色,倒退一步,叫道;“那么谋杀大将军何进又怎么说,矫诏杀害三公难道不是死罪。”

    段珪摇头叹息道;“数年之中,听说袁府二公子少年文达,聪慧过人,一向心仪,没想到,和袁家其他人一样,也是蠢货。没有出奇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袁熙倒也不生气,只是冷冷的道;“说下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