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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惜韶发了狠,几乎不是在拍门,而是以自己为工具,用力向殿门撞去,肩头、手背、手腕……,凡是能扔向殿门的地方,她全都不吝余力,反正不是自己的身体,她不稀罕,也不在乎。

一场发疯下来。

她俯身在地,注意到苍白如雪的肌肤上有血迹,目光向下看去,才注意到是刚才动作太大,脚腕被镣铐磨破,宫裙边缘全是星星点点的红。

疼痛直至此时才被感受到,霍惜韶的理智也慢慢回归。

裴齐不可能出事。

如果真是封争干的话,他虽然手握御林军,但根基浅薄,不可能与有世族做后盾的舅舅作对,除非他想找死。

可如果不是封争,是李南灵?

霍惜韶心脏猛的一抽,如果是李南灵就更糟了,这女人不管不顾,只想复仇,一旦有可以报复封争的机会,她根本毫无理智可言。

表哥死了。

岂不正好引得舅舅与封争相斗,李南灵从中渔翁得利?

可她不该有如此本事才对。

霍惜韶此刻无比清晰的意识到生命的重量,她根本承担不起表哥因为来见她,所以才出意外的代价。

她捧着宫裙,表情木然的一步一步走到刚才交谈的窗户下面。

无论承认与否,她的确倒霉的继承了李南灵昨日黄花的地位,现在除了等待,别无他法。

清晨。

殿门被打开。

青蓝色的天光夹带着深秋早晨的寒气,一齐涌进殿内,在窗下浅眠的霍惜韶睁开眼,瞧见一个细挑高大,佝偻着腰的深蓝色身影。

太监服。

往常来伺候她的都是又聋又哑的宫女。

霍惜韶立刻意识到事情有变,扶着墙慢慢站起,本来有些愈合的脚腕伤口,随着她的动作再次炸开,细浅的血顺着皮肤纹路往脚下流去。

时至今日。

是没人在乎她受不受伤的。

宫女虽然不聋不哑,但也如执行公务一般,半强硬的扶着她去后面的温泉洗漱换衣。

霍惜韶顺从的任她们摆布,头发半干,只着素白中衣,难得不用戴脚铐,任由两只脚腕慢慢流血,慢慢疼,重新走回了殿内。

太监动了动脑袋。

一群宫女退下。

霍惜韶此时才注意到他捧着一件浅蓝色的留仙裙,而且是参加宴会的款式,不由心中一喜。

“公主请坐。”

太监年约二十许,面白无须,气质阴郁,身材有些高大,所以即便与其他太监一样佝偻腰,却也不显矮小,反而像一棵阴影里的树。

霍惜韶此时已经认命,听见这话也不作他想,直接坐到了床边。

“奴才张徽,两年前承蒙公主的救命之恩,至今铭记在心。”

张徽一边说,一边蹲下身,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,推掉软木塞后,替霍惜韶脱了鞋,看到她脚腕浸了水的一圈伤口后,皱了皱眉头,开始细致认真的替她上药。

一个过时公主,伤口上不上药,只要不影响走路,都不打紧的。

这药应该是张徽预备来给他自己用的。

霍惜韶心怀感激,努力在脑子里回想张徽这个名字,结果一无所获。

李南灵都不可能把一生中发生过的事情,事无巨细的记住,更别说她这个外来的魂魄了,现在脑子里能想起的,除了欺负人,还是欺负人。

“我还救过人?”

霍惜韶一头雾水。

张徽给她两只脚腕都上完药后,把瓷瓶收回怀里,一举一动,倒有些优雅,他接着将手帕一分为二,替她包扎。

道:“两年前,奴才伺候惠夫人犯了错,若不是承蒙公主开口,早被打死了。”

惠夫人?

霍惜韶脑海里回忆起一个妖娆美人,曾在后宫中得宠一时,便敢以李南灵的母亲自居,后来两人斗法,先皇终究偏心女儿,惠夫人失宠不久后,就在冷宫郁郁而终。

那时惠夫人要救的人,李南灵就要杀,惠夫人要杀的人,李南灵就要救。

似张徽这样地位低贱的太监,生与死,不过主子一句话,李南灵根本没放在心上,没想到现在倒得了回报。

呵。

总之活下来的张徽是活下来了,那些因李南灵而死的人,也张不了嘴说话。

“你想的可真多,一个太监的命我也会放在眼里?不过是为了气惠夫人罢了。”霍惜韶觉得这人傻,居然会感念李南灵的一个无意之举。

听到这话。

张徽也没有动气,耐心替她穿好绣鞋,语气中似乎还有笑意,自言自语道:“甭管公主是为了什么,总之奴才这条命是您救的,就得报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