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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又是一天用药日。

    斐颜照常将解药的药碗端到陈眠生床边,拧了张湿帕,小心擦拭着他额间渗出的冷汗。

    虽说陈眠生表面看起来一副没事人的模样,但斐颜还是不免担心地抿了抿唇,轻声问:“还能忍么?”

    “能,”陈眠生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,顺手牵过她的手,说起话来倒是无比自然,“阿颜抱抱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说罢,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,特意强调了一句:“不是小猫儿,是阿颜。”

    斐颜:“......”

    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,忽然听见从院里传来的一阵叩门声。

    斐颜忙不迭拍开他的手,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:“我去看看是谁来了。”

    陈眠生几不可闻地轻啧了声,透过窗棂,往院门的方向望了眼:“我随你一起去吧。”

    看看究竟是谁坏了他的好事。

    令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,来人居然是陈冰婉。

    陈冰婉站在门口,张口便喊:“陈兄,斐姑......”

    她话还没说完,陈眠生便适时地插了进来:“该喊嫂子。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陈冰婉和斐颜都同时愣住了。

    还是斐颜先反应过来,微红着脸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胳膊,嗔问:“你干嘛呀?”

    陈眠生面色不改,垂眸看向斐颜,在她的尾指上轻轻勾了下:“在陈述事实。”

    见状,陈冰婉还有什么不懂的。

    她挑挑眉,心里暗想着距离她上次来不过数月时间,这事儿竟然就成了。

    不错不错。

    陈兄,很行。

    只是......陈冰婉的视线若无其事地从两人相勾着的小拇指上瞟过,磨磨牙尖。

    只是她怎么就这么酸呢。

    察觉到陈冰婉投来的视线,斐颜忙将手藏到身后,不自然地道:“陈姑娘怎么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噢,嫂子叫我冰婉就好了,姑娘姑娘什么的,听起来太生分了,”陈冰婉道,“是陈兄写信给我,说他如今耳疾已好了大半,我便想着过来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经陈冰婉这么一说,斐颜才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。

    “那别站在门口了,进来再聊。”

    等走进小院后,陈冰婉状似随意地打量了下院内的环境,无意识地抿了抿唇。

    走在前面的陈眠生轻飘飘地扭头看她一眼,语气自若道:“到书房里来吧。”

    闻言,陈冰婉忙收回视线,应了声好。

    书房里。

    斐颜守着陈眠生将第二碗药喝下后,见陈冰婉一副有事要和陈眠生谈的模样,不由得自觉道:“我回里屋看会儿书,你们兄妹俩慢慢聊吧。”退出书房后,还体贴地为二人关上了门。

    陈眠生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住她,斐颜就溜了个没影:“......”

    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。

    陈眠生无声叹了口气,很快平静地收回视线,往斐颜常坐的木椅处抬抬下巴,示意陈冰婉:“坐吧。”

    “好,”陈冰婉坐下后便直接开门见山道,“皇兄,我这次除了是来看望你的以外,还想请你跟我一起回去。”

    陈眠生面色不改:“回去?”

    陈冰婉颔首:“对,这其实也是父皇的意思,他很想念你。”

    陈眠生:“但是我不想回去。”

    陈冰婉满脸震惊:“为什么,是因为让位的事吗?皇兄,你的耳疾差不多也快好了,虽然那个位置是你主动让出去的,但只要你肯回宫,今后封个亲王什么的也是理所应当,又何苦为难自己,继续留在这种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为难自己?”陈眠生,“冰婉,我觉得东风镇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陈冰婉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:“这种小镇子哪里好了,要不是我问了顾五,我还不知道皇兄你现在居然就住在这种地方......”

    她还欲再说些什么,却见陈眠生的视线淡淡瞥过来,更多的话便卡在喉间。

    陈冰婉缓了缓神,瞬间收敛了情绪:“抱歉,是我失态了。”

    她停顿两秒,又颇有些不甘地继续道:“可是皇兄,你真的甘心这一辈子就留在这小小的东风镇了吗?光凭一封信上的布局策略,就能将我朝同边境僵持了数月的困境给打破,逼得他们不敢来犯,这样的才能本事,不应该只浪费在这种地方啊。”

    陈眠生垂着眼,半晌都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就在陈冰婉以为他要被自己说动了的时候,忽然听见陈眠生自嘲地轻呵出一声,低声开了口。

    “那冰婉,你知不知道,如果没有斐颜,我陈眠生即使身处于这小小的东风镇,又能算得上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陈眠生抬眼对上她的视线,轻描淡写地道。

    “不过是一个又病又聋,连究竟能活到哪天都不知道的废人罢了。”

    陈冰婉一愣。

    她迟疑地出声问:“皇兄,你铁了心的要留在这里,是因为嫂子吗?可是就算是因为她,她也可以和你一起去京......”

    没等陈冰婉说完,陈眠生便出言打断了她的话:“不是,是为了我自己。”

    陈冰婉蹙起眉来:“为你自己?”

    “我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,又在东风镇待了几年光景,还有斐颜在我身边的这些时日,”陈眠生垂眼,“能过的日子我都过得差不多了,冰婉,我心里很清楚,现在的我究竟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。”

    先前斐颜醉酒时在他背上说的那些话,此时又重新浮现在他脑海里。

    “不是以前那样与他人勾心斗角、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日子。”陈眠生轻轻笑了下,提及斐颜时,他的眼睛话里,处处都透露着无尽温柔。

    “冰婉,她口中所说的那种生活,我真的觉得挺好的,很向往。也,没什么好不甘心的。”

    陈眠生口中的“她”指的是谁,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陈冰婉怔怔地看着陈眠生,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位皇兄,实在是和以前不一样了,恍惚间,却又发现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变。

    她低下头沉默半晌,坐在她对面的陈眠生同样没有再说话。

    像是一个世纪过去,陈冰婉才抬起头来,正色道:“好,皇兄,我尊重你的选择,我想父皇一定也能够理解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你好歹几年都没回去了,等你耳疾好后,还是跟我回一趟京城,好么?”

    斐颜正打算来叫两人吃晚食的时候,正好撞上陈冰婉从书房里出来:“冰婉,你要走了?要不然留下来吃个饭吧。”

    陈冰婉:“不用了嫂子,我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留在东风镇,等到时候有机会,一定来尝尝你的手艺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吧,天色不早了,你路上慢点。”斐颜觉得有些奇怪,但也不好多说什么。

    目送着陈冰婉离开小院后,她才推门走进书房,刚一进门,就见陈眠生坐在位置上,单手撑着下巴,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。

    斐颜关上门,见状,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,轻声问:“怎么了,冰婉和你说什么了么?”

    陈眠生抬头,在同她视线相对时,唇角才重新勾起一抹笑来。

    他弯了弯眼,只温声道:“阿颜,亲亲。”

    斐颜闻言微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