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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收拾打整好一切后,两人从小院出发,一同前往同药堂。

    早市人来人往,一贯地喧嚣热闹。

    走到半路,忽然一声惊呼响起:“救命啊,有人晕倒了!”

    周围的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跑,斐颜和陈眠生对视一眼,皆默契地抬脚跟了过去。

    到了街巷尾,一拐角就能看见一大群人围聚在一起,嘴里叽叽喳喳地议论着。

    “好端端的,这怎么说晕就晕了呢?”

    “你们是不知道,当时我就站在这小娃儿旁边,可把我给吓坏了。”

    “大夫呢,怎么还没有人去叫大夫来?”

    斐颜个头小,还是陈眠生抬手小心护着她的脑袋,虚虚揽着她的肩膀,两人才颇为艰难地挤人堆里,透过人墙的缝隙,勉强看清楚了最中央的情况。

    只见一个女童昏倒在地上,她嘴唇泛白,不省人事。若是凑近了些看,还能看见她额间的点点细汗。

    斐颜对她的样子有些印象。

    记得这女孩叫姻姻,好像是先前说过陈眠生坏话的那个妇女的女儿。

    周边的人都在小声指点,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察看姻姻的情况。

    斐颜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走了上去,在姻姻身边蹲下,俯身探起她的脉搏来。

    见状,人群里的议论声更甚。

    “这是哪家的姑娘,看着年纪轻轻的,别是来捣乱的吧。”

    “诶诶,我知道她,这不是陈掌柜的那个远房亲戚吗?”

    “亲戚?”闻言,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到陈眠生身上,不由得问,“陈掌柜,你这亲戚会治病吗?”

    陈眠生自然是听不见的。

    他只是平静地垂着眼,目光下视,视线落在斐颜一人身上,看不出眼底情绪。

    而人群中央的斐颜深吸了口气,尽量将这些声音排在耳外,松了把脉的手指。

    她抬头扫视一圈,目光落在一少女手里捏着的炊饼上,眼前一亮。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啊姑娘,先借你炊饼一用,待会儿我表哥会给你钱的。”

    情况容不得斐颜多解释,她直接将炊饼从懵了的少女手里拿了过来。

    又一眼瞧见吴刚,从他挑着的竹篮里取来水壶。

    就着水壶里的水

    将炊饼润软,一点点地小心喂姻姻嘴里。

    生怕她会炊饼噎到,斐颜又缓慢灌了些水去。而后顺着姻姻的后背按摩轻抚,以便于喂去的炊饼能够顺利咽下。

    围观的众人都被斐颜的这一系列操作给弄呆了。

    直到一声尖锐的女声打破了这紧张无比的氛围——

    “你这小丫头片子想对我家姻姻做什么?!”

    声音的主人正是之前笑话陈眠生是病秧子的那个妇人,也就是姻姻的娘亲。

    妇人面色狰狞,叫喊着就要冲上来推开斐颜:“你和那病秧子是不是一伙的,我警告你,休想碰我家姻姻,给我滚。”

    斐颜这时候保持着作为医生一贯的镇定,她只是抬眸扫了妇人一眼,手上按抚的动作未停,神色却骤然冷了几分:“那你家姻姻,你来治?”

    妇人被她那样的眼神一吓,竟傻顿在原地,彻底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人群里的陈眠生抬了抬眼,墨眸微亮,掩唇轻呵了声。

    嚯,小猫儿可真凶。

    斐颜没再搭理妇人。

    她抬起姻姻的右手放于头右侧,又将其左手放到右肩的位置上,使姻姻左腿弯曲,缓慢翻转成了右侧卧的姿势。[1]

    做完这些步骤后,斐颜瞥一眼姻姻身上单薄的外衣,想一想,还是解下披肩,小心搭在姻姻身上,复探上她的脉搏。

    许是探察出了什么,斐颜的脸色缓和不少,紧抿着的唇也几不可察地上扬了些许弧度。

    不到半盏茶时间,姻姻已悠悠转醒。她缓慢睁开湿漉漉的双眼,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:“唔?”

    斐颜当即将未喂完的炊饼递到她唇边,彻底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见状,人群里一片哗然。

    有人好奇地出声问道:“姑娘,这小女娃儿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呀,怎么光见你给她喂了点吃的,她就好过来了哩?”

    真要说起来,这也算不上病,而是现代里好些人都会有的低血糖。

    只不过姻姻的情况要更严重些,所以才会在路上走着走着,就直接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斐颜抿唇一笑,手指向小腹的位置。

    “她身子瘦弱,应是平日里经常未能吃饱,且今日恐怕还没有吃朝食,所以就晕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闻言,

    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哗然。

    “难怪姑娘给这小女娃儿喂了吃食,她就醒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这家人怎得这么狠心,明明穿得人模人样的,结果连自家女儿都不给口饱饭吃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就是。而且啊,刚才姑娘分明就是在救这小娃儿,这张程氏倒好,不分青红皂白,反而道这位姑娘的不是。”

    议论指点的矛头一转,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张程氏脸瞬间红了。

    她赧然低头,将姻姻从地上扶了起来,又迅速将披风塞还给斐颜,狠狠瞪她一眼,再一把挤开人群,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
    “诶诶,怎么这就走了?”

    “再怎么也得给姑娘道个歉,说声谢谢啊。”

    斐颜无所谓地看着张程氏和姻姻离去的背影,忽然想起什么,满脸歉意地将水壶还给了吴刚。

    “吴大哥,不好意思啊,刚刚一时情急用了你的水壶,要不我让我表哥付你点文钱吧。”

    “就几口水而已,再说了,斐姑娘你也是好心救人,我哪能要你的钱呢。”吴刚摆摆手,又语气不平道。

    “只是那张程氏说话说得恁地难听,要是碰上我,我说什么都不会帮她的忙。你倒好,还帮她治好了她女儿。”

    闻言,斐颜轻轻地摇了摇头,微勾着唇道:“不碍事,救人哪能和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相比。”

    她学医学了这么多年,治病救人早已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,又怎么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丢了作为医者的仁心。

    只不过这话刚一说出口,斐颜忽然又觉得有些恍惚。

    在她还是只小橘猫的时候,吴刚来同药堂抓药的那天,陈眠生好像也说过相类似的话。

    “也对,”吴刚没有注意到斐颜的走神,他说罢,盯着斐颜看了几秒,古铜色的皮肤突然染上几分微不可见的红绯,“斐姑娘,你和陈掌柜真不愧是亲戚,言行做派都这么相像。”

    他没说出口的还有一句话,还都长得这么好看。

    斐颜笑了笑,没太将吴刚后半截话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听吴刚提及陈眠生,又想起她抢来的那张炊饼,连忙走到陈眠生面前,朝他摊开掌心。

    第五条设定还在生效,方才她说的那

    些话肯定都被陈眠生给听了去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陈眠生很轻地笑了下,默契地递给她十枚文钱。

    这个数放在东风镇,已经够买两张炊饼了。

    斐颜忙不迭拦下正准备离开的那名少女,歉意道:“抱歉,只能麻烦你再去买个饼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,这位大哥说得对,你这都是为了救人,就当是我也积了德,不用再给我钱了。”

    那少女说什么都不肯要,摆摆手就告辞离开。

    斐颜站在原地眨巴几下眼睛,茫然地“诶”出一声。

    直到熟悉的松木冷香味靠近,陈眠生温润清浅的声音压下,轻得仿佛是贴在她的耳边说话。

    “好了,我们也该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斐大夫。”

    一直到了同药堂,斐颜都还没怎么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陈眠生刚刚喊她什么,斐大夫?

    这和现代社会里某些情侣夫妻之间互称“x老师”“x医生”等等这样的情趣有什么区别。